之二、而最不堪回首的依旧是寂寞

当时我们站在原地，徘徊、迷惘着是该往前或者是往後退，明明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能到达希望的彼端，明明只要这样，

一步就好。

可从来没想过我们所谓的那一步，会让身旁的人比自己更伤心、比自己更痛不欲生。比自己更加、更加的……

撕心裂肺。

『哥哥，我们的梦想成功了吗？』

轻声呢喃着没有人会听到、也没有人会回应的话。

跟着风消逝。

□

「哥哥他，离开後这是第几年了？」

「已经第三年了。」

你深沉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我，隼色的眸中，倒映着我的身影，而那一抹担心和慌乱也同时一并倒映在你的眼底。

「哥哥他，不晓得好不好？」

我低下头，双手紧紧拉住衣服的下摆，也些类似不安、同时也是寂寞的回音。

寂寞的，回音。

因为太过於怀念，所以越怀念越寂寞，越怀念越寂寞，越来越，寂寞了……

「放心，沁宇哥很快就会回来的，还记得吗？这可是他说过的。」

彷佛感觉到我心底那惴惴不安的心思，你更是心平气的说着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，想要平复我心底，深深空缺的不安全感。

「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，三年前的夏天。」

因为不能忘记，同时也不想忘记，所以宁愿选择以最痛的方式，将那些回忆、以及最不堪的片段也一并深深的将其刻骨铭心在心底。

尽管痛，却能使我能以更清晰的模式将哥哥的身影记住。因为此刻的我没办法把握，真的没办法和三年前一样信心满满的笃定，笃定着哥哥会回到这里，回到这里找我。

回到这里，这个曾经失去太多太多的地方。

这里有太多，太多，对哥哥和我来讲太难以去负荷的痛苦。

『小涵要乖，哥哥会回来的，不管过了多久，哥哥一定会回来这里找你。』

而哥哥他从来不说谎的，所以我想相信，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来这里。我会为了总有一天到来的希望、灿烂，去承担那些痛。所以请你努力，请你早点回到我身边。

我还记得，虽然不是每个画面都清楚的烙印在心上，可是每个细节也是那麽依稀的记得。那是个刚升上国一的日子，那时的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即将来到的那些事。

『哥，你怎麽了呀？』

我担忧的看着眼前眯起眼如同往常一般笑着的哥哥，明明像平常一样的笑容，可是眼底却闪烁着一抹忧伤，感觉好像是突然间失去些什麽一样，好空虚。当时的我猜想哥哥一定发生大事了。肯定句，我是这样想着。

因为曾经失去了太多，在我们拥有一切之後狠狠的抽离、然後失去，为此我更加护着我所紧握的，以及我现在所不能够失去的。

『小涵，哥哥没什麽。』

当我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哥哥的眼眸时，我忽然有一瞬恍惚，看不见平时自己的倒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。

而哥哥，总是习惯性的在这种时候逃避了我的注视。

『哥哥，你说我们都这样走过来了，从被遗弃的那一刻，我们都这样熬过来了，还有什麽不能说吗？我很担心，很担心这样子闷闷不乐的哥哥。』

我敛下眼，吸了吸鼻子，想要一并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给收回去。

『对不起小涵……只是爸，他回来了。』

只是爸，他回来了。

那个我心底最可怕的梦魇，回来了。

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这个词完完全全的埋藏到内心最深处，但此刻只因为那七个字，所有的回忆以及痛苦，当然也包括了那些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的不堪……

突然间，我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，承受不住那关於几年前狼狈的我，蹲下身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躯，惊恐的留下眼泪，身躯狠狠的颤抖着。

以为已经忘了，那些画面却还是如此深刻的出现在脑海里……心，像是被掏空般的痛苦。好像、好像，快要喘不过气一样，好难受。

其实曾经，再经过那件事以前的我也像个普通人一样，都以为遗忘是件很简单、很简单的事情，就像呼吸着空气一样，彷佛弹指就能达成，却忘了每一个微笑背後那无能为力，最深最沉的恐惧蔓延，而我们所看见的，永远只会是人们最光鲜亮丽的一面。

而不堪回首的过往参杂着多少令人心酸的泪水，也是遗忘不了的遗憾。那时我以为只要假装的很好，就没有人会再度起疑关於自己隐藏的过去。只要假装的很好就可以不让任何人再次担心、就可以在那一刹逼迫自己也逼迫所有人淡忘这极为难堪的一切。

『为什麽他回来了？为什麽他要回来？』

我紧紧颤抖着身躯，吃力的挤出了这句话，泪流满面的看着哥哥。

『他说，要来带走我们……』

哥哥敛下眼，跟我说了这一句话。我感觉到不只我，连哥哥也恐惧了。无止尽，像掉入无底洞那样深深的恐惧感，寂静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，被抽空之後，惊人的恐惧。

那天我们都错愕了，原本费尽心思恢复的生活，在得知事实的那一秒，彻底的，彻底的瓦解了，啪的一声，多麽美好的一切都毁了。

爸爸，这个词，是多麽的沉重，是多麽的不堪入耳。沉重到，在同一个时间点、同一个空间里呼吸。都感到厌恶，都感到压迫，就像，被压在海水里，渐渐的渐渐的失去意识，被掠夺空气一样。丧失了，求生的意志。

好不容易修复的意志力，在那一刻也在一次的消失殆尽。啪的一声，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着理智包括着意志通通都挥手再见了。